知书房

偶然在旧书网上淘到宣纸线装的《王右军集》,翻开泛黄的纸页时,指尖触到那些拓印的墨痕,突然意识到我们与魏晋之间,原来只隔着这样柔软的纤维。友人总说我过分沉迷当代流行文化,可当看到"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这句时,心脏像是被永和九年的春酒淋了个透彻。 从前临《兰亭序》只当是书法范本,用狼毫笔反复描摹那些"之"字的弧度,却从未读懂字里行间流淌的生死悲欣。直到某个加班的深夜,台灯照着电脑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忽然想起王羲之写"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才发现古人早把现代人的生存困境说尽了。我们总在追逐下一个KPI,却忘了建安风骨里最珍贵的,正是这种对生命本真的凝视。 特别触动我的是他与谢安泛海的故事。当风浪骤起众人失色时,唯有谢安吟啸自若,而王羲之在书信里记录这个片段时,笔锋竟带着孩童般的雀跃。这种对风度的追慕,在今天看来何其奢侈。我们习惯用表情包掩饰情绪,用段子消解严肃,却失去了魏晋名士那种"乘兴而行,兴尽而返"的生命力。不过换个角度想,王羲之要是活在当下,大概也会在朋友圈晒他养的鹅,配文"白羽非雪,曲颈向天歌"吧。 最妙的是发现他写给郗璇的家书。"顷东游还,修植桑果,今盛敷荣"这样的句子,分明是公元四世纪的朋友圈日常。但当他写到"吾老矣,可以药饵为事"时,又突然露出文人脆弱的底色。这种在书法圣贤与平凡丈夫之间的切换,让那些碑帖上的字迹突然有了体温。某天路过菜市场看见老人挑桑叶,竟无端想起王右军,原来他笔下的春蚕至今仍在啃食时间的桑叶。 临睡前总爱翻几页《十七帖》,那些"天鼠膏治耳聋有效不"的询问,"青李来禽樱桃日给滕"的琐碎,比任何成功学著作都更治愈当代焦虑。突然明白为什么黄庭坚说"世人但学兰亭面,欲换凡骨无金丹",我们临摹的从来不是笔法,而是那份在乱世中把生活过成艺术的能力。此刻窗外地铁呼啸而过,我摩挲着书页上褪色的朱批,仿佛听见会稽山阴的流水声漫过千年。
王右军集
王右军集
王右军集
王羲之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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