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房

翻开《米格尔街》的第三遍,油墨味里依然飘着加勒比海的咸腥。2023年6月的阴雨天,窗台上积水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像极了奈保尔笔下那条永远晒不干的街道。楼下便利店传来断断续续的雷鬼乐,突然想起上周新闻里特立尼达又爆发了帮派火并——这些被殖民历史碾碎的岛屿,至今还在用子弹书写续篇。 米格尔街的居民们总让我想起老家巷口的修车铺。毕司沃斯先生敲打铁皮屋顶的动静,多像王师傅修摩托车时甩扳手的声响。可当王师傅喝醉后念叨"当年要是去深圳打工",而毕司沃斯只能数着墙上二十二处房产的裂缝。殖民地的阳光把所有人的影子都烙成了相似的形状,就像那条街上每个男人都有的酒糟鼻。 奈保尔笔下的幽默像隔夜的朗姆酒,初尝甜腻,余味发苦。博勒说他发明了永不坠落的飞机时,我笑出了眼泪。可当读到他把"发明"绑在风筝上放飞那段,窗外的乌云正巧裂开一道缝,刺眼的光线让我突然看不清书页上的字。这些被困在岛屿上的梦想家,是不是也常常被热带阳光晃得睁不开眼? 最难忘的是埃多斯这个"诗人"。他在煤气灯下写十四行诗的样子,让我想起大学时总在宿舍楼下朗诵自己作品的学长。去年同学会说他在银行当柜员,再也不写诗了。而埃多斯最终抱着诗集跳海时,咸涩的海风正穿过书页扑在我脸上。或许某些时刻,我们都听见了潮水般涌来的虚无。 合上书时已是深夜,冰箱的嗡嗡声显得特别刺耳。手机弹出推送:某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正在欧洲某个文学节高谈阔论。我望着书架上那本精装版《米格尔街》,烫金书名在黑暗里微微反光。突然明白奈保尔为何要逃往牛津——当整个世界都变成一条米格尔街时,或许只有假装离开的人,才敢承认自己从未真正走出过那条街。
米格尔街
米格尔街
米格尔街
V.S.奈保尔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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