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房

许多读者初看《玉簪记》,总觉词藻过于华美,情节略显单薄,甚至谓其不过是才子佳人老套之作。殊不知,此等看法实因未得读剧三昧。高濂此作,看似写陈妙常与潘必正风月故事,内里却藏着明代文人最真实的生命挣扎——那些被科举束缚的才情,那些被礼教压抑的热望,都借着玉簪暗度陈仓。 今人读来隔阂,多半因不谙明代戏曲写作的章法。当时剧本原为场上之作,词曲本要合着管弦来唱,宾白须得衬着锣鼓来念。就像我们现在听流行歌曲,若单看歌词纸本,自然少了三分韵味。《玉簪记》里"琴挑"一折,案头读来不过男女调情,若知道明代琴道暗含求凰之意,便懂得那十三根琴弦上颤动的何止是音符,实在是两颗不敢明言的心。 昆曲大家俞振飞先生曾说:"明代传奇是戴着镣铐跳舞的艺术。"《玉簪记》里那些工整的七言句,严格的中州韵,看似束缚,实则是文人将八股文的功力化入戏文的妙处。就像陈妙常被迫戴着道冠,却藏不住鬓边春色,高濂何尝不是在科举失意后,借戏文浇自己块垒?最动人处,恰是道姑陈妙常突破清规时唱的那句"我岂不知女子当贞静",这般自我剖白,比直写反叛更见文人骨血。 若说《西厢》是月色下的私奔,《牡丹》是血泊里的抗争,《玉簪记》则是晨钟暮鼓间的觉醒。它告诉我们:真正的风流不在冲破枷锁,而在戴着枷锁依然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每次重读"偷诗"那折,总见高濂在绢帕上绣的不是艳词,分明是万千困于科举牢笼的文人,对鲜活生命最温柔的致意。
玉簪记
玉簪记
玉簪记
高濂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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