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房

当方成培在乾隆年间提笔重构白蛇传说时,恐怕也没料到这个被文人雅士视为"俗本"的剧本会沉淀成戏曲史的标本。《雷峰塔》用三十四折的篇幅给千年蛇妖穿上人伦外衣,却让我们在精致的曲牌联套里嗅到某种可疑的调和——那些工整的【山坡羊】与【玉交枝】唱词,究竟是对民间真味的提纯,还是对市井生趣的驯化? 水漫金山的妖气被净化为因果报应的道德剧,白素贞盗仙草的野性锋芒被迫收敛于"慈航普渡"的佛偈之中。我们不得不怀疑,当方成培把雷峰塔倒塌改写为法海收妖的圆满结局时,是否早被庙堂审美暗中规训?那些被后世捧为"雅部正宗"的唱段,细听之下分明是民间叙事被士大夫话语体系招安的证词。 如今各大院团仍在上演这个"改良版"传说,就像把野生山参移栽到景德镇花盆。当白蛇在昆曲水磨腔里变成合格的闺门旦,当许仙的懦弱被美化为儒家式的隐忍,我们是否该追问:被文人笔墨过滤后的民间记忆,还剩多少摄人心魄的原始力量?那些工尺谱记录的不是爱情的绝唱,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文化阉割。
雷峰塔
雷峰塔
雷峰塔
方成培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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