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房

谈及古代棋艺典籍,《棋经十三篇》总像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风,既透出智慧的微光,又投下晦涩的阴影。作为一个在围棋门槛前徘徊的现代人,那些"得算篇""虚实篇"的标题总让我想起学生时代被数学公式支配的恐惧——它们排列得如此整齐庄重,仿佛在嘲笑我这种连"气"都数不清的业余爱好者。我常对着手机里保存的电子版发呆:这些用"夫万物之数,从一而起"开篇的文字,真的能指引我在棋盘上走出像样的棋形吗? 记得第一次翻开这本相传为北宋张拟所著的棋经时,那种扑面而来的陌生感令人窒息。文中将棋局比作战场,说"棋者,意同于用兵",可我这个连象棋"马走日"都要想半天的脑袋,如何能理解"战未合而算胜者,得算多也"这般玄妙的兵法思维?更让我困惑的是,那些看似具体的指导——比如"宁输数子,勿失一先"——落实到19路棋盘上时,我依然会为要不要抢占某个角部而纠结半天。这种理论与实践的割裂感,像极了中学时背诵的物理公式与实验室里总对不上的数据。 但最令我着迷的,反倒是那些超出技术层面的哲学思考。第十三篇"杂说"里提到"胜不言,败不语",这种对棋手修养的要求,在现代竞技围棋中几乎成了反讽。如今我们看到的职业棋局解说,哪次不是胜者侃侃而谈败者黯然离席?这让我不禁怀疑:古人下棋时真能保持这般超然的态度吗?还是说,就像现代人把《孙子兵法》挂在办公室墙上一样,这些道德训诫更多是一种理想化的标榜?这种古今价值观的错位,反而比棋艺本身更引发我的思考。 我特别钟情于那些流露人性温度的片段。比如"凡棋有益之而损者,有损之而益者",这话表面在说棋局中的得失转换,细想却像极了人生际遇的隐喻。某个失眠的深夜,我盯着这句话出神——这不正是我去年放弃升职机会后,反而获得更多闲暇时光的写照吗?这种跨越千年的共鸣,让这部棋经突然从高不可攀的圣典,变成了可以对话的老者。或许古人编纂这类典籍时,本就暗藏了超越棋枰的人生智慧? 当代职业棋手对《棋经十三篇》的态度也颇值得玩味。AlphaGo横空出世后,那些关于"不得贪胜""入界宜缓"的古老训诫,在人工智能的算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但我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越是顶尖的棋手,越会引用其中的只言片语来解释某些"感觉"。这让我恍然大悟——也许这些文字从来就不是操作手册,而是培养棋感的启蒙诗。就像音乐学院的學生要研习巴赫,不是真的要照搬巴洛克时期的演奏技法,而是为了触摸音乐本质的某种脉动。 我常想象北宋文人研读这部棋经的场景:烛光摇曳的书房里,他们是否也会像我一样,对"拙者无功,弱者先亡"这样的句子感到刺痛?那些在科举失意后转向纹枰的士大夫,是否把人生不得志的郁结都投射在了黑白世界里?这种联想让我意识到,棋谱背后站着活生生的人,而棋经的永恒魅力,或许正在于它同时记录了技艺的传承与人性的颤动。 现在每当我下完一盘糟糕的网络对局,总会不自觉地翻看几段《棋经十三篇》。那些晦涩的古文不再让我望而生畏,反而成了治愈挫败感的良药——原来连古人都要面对"欲强外先攻内"的困境,我的愚形算什么?这种穿越时空的安慰,让我与这部典籍建立起某种私密的联系。也许有天当我能真正领悟"持重而廉者多得,轻易而贪者多丧"的深意时,就能在棋盘上看见不一样的风景。不过在此之前,我可能还得先解决更现实的问题:如何记住"打劫"的基本规则。
棋经十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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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名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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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无哀乐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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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  著
晋人嵇康著,从声音本性与情感特征的关联上研究音乐本质的著作。同阮籍一样,他们都去探究追寻“乐”的“自然”本体;与阮籍不同的是:嵇康从“养生论”角度去发掘,而“养生论”在阮籍的乐论中没有什么地位。嵇康认为音乐可以养生,而养生的根本在于精神上的和,因此,嵇康认为音乐的本质就是“和”。《声无哀乐论》的直接理论基础是他的养生论。这种养生,与道家“全身保生”的养生不同,主要是“养神”即培养个体人格的独立性。但是,《声无哀乐论》又不是以“养生”为直接出发点的。他的直接出发点在于“养生”后面的“本体”——“和”。“和”不仅是“养生”而且也是“乐”的“本体”。人体有盛衰,“和”不变;音乐有“五音”,“和”常存。“乐”的“本体”—“和”,是永恒的常驻不变的,它本身没有欢乐与悲哀可言。人之所以感到似乎“乐”有“哀乐”,是把现象与本体混为一谈了。在嵇康看来,“哀乐”是人的情感的体现,是情感的特征,与“乐”的“本体”不是一回事,“心之与声,明为二物”。但又有一定的联系。”和声无象,而哀心有主。”如果你高兴了,就从“和声”中听到欢乐;如果你悲哀了,就从“和声”中听到忧愁。其实,“和声”还是“和声”,它并不改变本性,还是如风一样,自由吹拂。至于你感到“哀乐”那是你的情感使然,并非声音使你“哀乐”。这一点,在美学上有重要价值。它强调了主体自身情感状态在审美和艺术欣赏中的重要作用,以及审美感受的个体差异现象。“声无哀乐”而人能感受哀乐,人有哀乐却不能改变声音,正说明声音超越了哀乐,不被哀乐所局限。这正是艺术的本质。就是要使艺术超出有限而达到无限,使“至和之声,无所不感”,“兼御群理,总发众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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