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房

兴亡一梦,转眼成空。南明弘光小朝廷的闹剧,不过一年光景,却演尽了人间荒唐。孔尚任把这段历史写进《桃花扇》,原以为能照见兴亡之理,谁知倒成了一面照妖镜,照出了文人笔下的虚妄与矫情。 南京城里,秦淮河畔,歌舞升平中藏着大厦将倾。弘光帝登基时,清军已破潼关;马士英当权日,左良玉正举兵东下。偏是这等危急存亡之秋,君臣们还在为选淑女、斗蟋蟀忙得不亦乐乎。孔尚任用侯方域与李香君的离合悲欢串起这段历史,看似精巧,实则把家国巨变写成了才子佳人的背景板。 最可哂的是那把染血的桃花扇。李香君以头撞柱,血溅诗扇,杨龙友就势点染成桃花——这般刻意做作的场景,倒像是从拙劣戏文里抄来的桥段。乱世中的血泪,岂是几笔丹青就能装点成风雅的?当史可法在扬州城头血战,当清军的铁骑踏破南京城门,那把桃花扇上的点点猩红,又能承载几分真正的悲怆? 孔尚任毕竟是前朝遗民,下笔时难免带着故国之思。但奇怪的是,整部《桃花扇》里嗅不到多少血性,反倒充斥着文人式的顾影自怜。你看他写阮大铖,既要刻画其奸佞,又要卖弄才情,让这个阉党余孽在剧中吟诗作对,风雅得不似权奸倒似怀才不遇的名士。这般笔墨,与其说是批判,不如说是某种扭曲的欣赏。 更荒唐的是结局。张道士撕碎桃花扇,点醒侯李二人出家——这种"顿悟"式的收场,活脱是给乱世悲剧硬套上个说教壳子。真正的遗民血泪,岂是撕把扇子就能超脱的?当顾炎武在北方奔走呼号"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当黄宗羲在浙东写下《明夷待访录》,孔尚任却用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把亡国之痛稀释成了可供把玩的艺术品。 读完《桃花扇》,最难忘的竟是那些跑龙套的小人物。那个在第三出里吆喝"卖花来"的老汉,那个在第十七出中哭诉"女儿被抢"的妇人,这些被历史碾过的尘埃,反倒比主角们更真实。他们的血泪没有变成扇面上的装饰,他们的哀嚎没有被谱成供文人赏玩的曲调。这才是乱世本该有的样子——粗糙、疼痛、容不下半点风雅。
桃花扇
桃花扇
桃花扇
孔尚任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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