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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栏 通：阑)
我愤怒得头发竖了起来，帽子被顶飞了。独自登高凭栏远眺，骤急的风雨刚刚停歇。抬头远望天空，禁不住仰天长啸，一片报国之心充满心怀。三十多年来虽已建立一些功名，但如同尘土微不足道，南北转战八千里，经过多少风云人生。好男儿，要抓紧时间为国建功立业，不要空空将青春消磨，等年老时徒自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壮志 一作：壮士；山缺 一作：山阙)
靖康之变的耻辱，至今仍然没有被雪洗。作为国家臣子的愤恨，何时才能泯灭！我要驾着战车向贺兰山进攻，连贺兰山也要踏为平地。我满怀壮志，打仗饿了就吃敌人的肉，谈笑渴了就喝敌人的鲜血。待我重新收复旧日山河，再带着捷报向国家报告胜利的消息！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
先帝开创统一中原的大业还未完成一半却中途去世了。现在天下分为三个国家，我们蜀汉国力薄弱，处境艰难，这实在是国家危急存亡的时刻啊。然而侍奉保卫（陛下）的官员在宫廷内不懈怠，战场上忠诚有志的将士们奋不顾身，这是他们追念先帝对他们的特别的知遇之恩，想要报答陛下。陛下你实在应该广泛地听取别人的意见，来发扬光大先帝遗留的美德，振奋有远大志向的人的志气，不应过分看轻自己，援引不恰当的譬喻，以至于堵塞忠言进谏的道路。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皇宫中和朝廷中本都是一个整体，赏罚褒贬，不应该有所不同。如果有为非作歹犯科条法令和忠心做善事的人，都应该交给主管官吏评定对他们的惩奖，来显示陛下公正严明的治理，而不应当有偏袒和私心，使宫内和丞相府内奖罚方法不同。
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
侍中郭攸之、费祎和侍郎董允等人，都是善良诚实的人，他们的志向和心思忠诚无二，所以先帝把他们选拔出来辅佐陛下。我认为宫中之事，无论大小，都拿来问问他们，然后施行，一定能够弥补缺点和疏漏之处，可以获得很多的益处。
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阵和睦，优劣得所。
将军向宠，性情品行善良平正，通晓军事，从前任用的时候，先帝称赞说他有才干，因此大家评议举荐他做中部督。我认为军队中的事情，都拿来跟他商讨，就一定能使军队团结和谐，不同才能的人各得其所。
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贞良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亲近贤臣，疏远小人，这是西汉兴盛的原因；亲近小人，疏远贤臣，这是东汉衰败的原因。先帝在世的时候，常常跟我谈论这些事情，对于桓帝、灵帝没有一次不（发出叹息）感到痛心遗憾的。侍中、尚书、长史、参军，这些人都是忠贞诚实、能够以死报国的忠臣，希望陛下亲近他们，信任他们，那么汉朝的复兴就指日可待了。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
我本来是一介平民，在南阳务农亲耕，只想在乱世中苟且保全性命，不谋求在诸侯之中闻名显达。先帝不因为我身份低微、见识短浅，而委屈自己，三次去我的茅庐拜访我。征询我对时局大事的意见，因此使我感动奋激，答应为先帝奔走效劳。后来遇到兵败，在兵败的时候接受任务，在危机患难之间奉行使命，那时以来已经有二十一年了。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祎、允之任也。
先帝知道我做事小心谨慎，所以临终时把国家大事托付给我。接受遗命以来，我整天担忧叹息，唯恐先帝托付给我的事不能完成，以致损伤先帝的知人之明，所以我五月渡过泸水，深入到人烟稀少的地方。现在南方已经平定，武器装备已经充足，应当激励、率领全军将士向北方进军，平定中原，希望竭尽我平庸的才能，铲除奸邪凶恶的敌人，恢复汉朝的基业，回到旧日的国都。这是我用来报答先帝，效忠陛下的职责本分。至于处理事务，斟酌情理，有所兴革，毫无保留地进献忠诚的建议，那就是郭攸之、费祎、董允等人的责任了。
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若无兴德之言，则责攸之、祎、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希望陛下能够把讨伐曹魏，兴复汉室的任务交给我，没有成效就治我的罪，从而用来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如果没有发扬圣德的言论，就责罚郭攸之、费祎、董允等人的怠慢，来揭示他们的过失；陛下也应自行谋划，询问治国的好方法，采纳正确的言论，深切追念先帝临终留下的教诲。我感激不尽。今天我将要告别陛下远行了，面对这份奏表禁不住眼泪纵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羞 同：馐；直 同：值)
金杯中的美酒一斗价十千，玉盘里的菜肴珍贵值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心中郁闷，我放下杯筷不愿进餐；拔出宝剑环顾四周，心里一片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雪满山 一作：雪暗天)
想渡黄河，冰雪却冻封了河川；想登太行山，莽莽风雪早已封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碧 一作：坐)
像姜尚垂钓溪，闲待东山再起；又像伊尹做梦，他乘船经过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人生道路多么艰难，多么艰难；歧路纷杂，如今又身在何处？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相信乘风破浪的时机总会到来，到时定要扬起征帆，横渡沧海！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八月秋深狂风大声吼叫，狂风卷走了我屋顶上好几层茅草。茅草乱飞渡过浣花溪散落在对岸江边，飞得高的茅草缠绕在高高的树梢上，飞得低的飘飘洒洒沉落到低洼的水塘里。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南村的一群儿童欺负我年老没力气，竟狠心这样当面做“贼”抢东西，明目张胆地抱着茅草跑进竹林里去了。我费尽口舌也喝止不住，回到家后拄着拐杖独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不久后风停了天空上的云像墨一样黑，秋季的天空阴沉迷蒙渐渐黑了下来。布质的被子盖了多年又冷又硬像铁板似的，孩子睡相不好把被子蹬破了。如遇下雨整个屋子没有一点儿干燥的地方，雨点像下垂的麻线一样不停地往下漏。自从安史之乱后我的睡眠时间就很少了，长夜漫漫屋子潮湿不干如何才能挨到天亮？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亦足 一作：意足)
如何能得到千万间宽敞的房屋，普遍地庇护天底下贫寒的读书人让他们喜笑颜开，房屋遇到风雨也不为所动安稳得像山一样。唉！什么时候眼前出现这样高耸的房屋，到那时即使我的茅屋被秋风吹破自己受冻而死也心甘情愿！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回想我早年由科举入仕历尽千辛万苦，如今战火消歇已经过四年的艰苦岁月。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国家危在旦夕似那狂风中的柳絮，自己一生的坎坷如雨中浮萍，漂泊无根，时起时沉。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惶恐滩的惨败让我至今依然惶恐，可叹我零丁洋里身陷元虏自此孤苦无依。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自古以来，人终不免一死！倘若能为国尽忠，死后仍可光照千秋，青史留名。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雉赌梨栗。(白雉 一作：白狗)
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雉赌梨栗。(白雉 一作：白狗)
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
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
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
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
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
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行路难，归去来！
行路难，归去来！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
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
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
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
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
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
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
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
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
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
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
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
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
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
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
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惟 通：唯)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惟 通：唯)
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此度？(改此度 一作：改乎此度)
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此度？(改此度 一作：改乎此度)
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
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
昔三后之纯粹兮，固众芳之所在。
杂申椒与菌桂兮，岂惟纫夫蕙茝！
杂申椒与菌桂兮，岂惟纫夫蕙茝！
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何桀纣之猖披兮，夫唯捷径以窘步。
何桀纣之猖披兮，夫唯捷径以窘步。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
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
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
荃不查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
荃不查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
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
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
指九天以为正兮，夫唯灵修之故也。
指九天以为正兮，夫唯灵修之故也。
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曰黄昏以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
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初既与余成言兮，后悔遁而有他。
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
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修之数化。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
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
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
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
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
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
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
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
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
掔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
掔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
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
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纚纚。
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謇吾法夫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
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
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
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
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
固时俗之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
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
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
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
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
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
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
步余马于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
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
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
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
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
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
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
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
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
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
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
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
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
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女媭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曰：
女媭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曰：
鲧婞直以亡身兮，终然夭乎羽之野。
鲧婞直以亡身兮，终然夭乎羽之野。
汝何博謇而好修兮，纷独有此姱节？
汝何博謇而好修兮，纷独有此姱节？
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独离而不服。
薋菉葹以盈室兮，判独离而不服。
众不可户说兮，孰云察余之中情？
众不可户说兮，孰云察余之中情？
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
世并举而好朋兮，夫何茕独而不予听？
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凭心而历兹。
依前圣以节中兮，喟凭心而历兹。
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陈词：
济沅湘以南征兮，就重华而陈词：
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
启《九辩》与《九歌》兮，夏康娱以自纵。
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衖。
不顾难以图后兮，五子用失乎家衖。
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
羿淫游以佚畋兮，又好射夫封狐。
固乱流其鲜终兮，浞又贪夫厥家。
固乱流其鲜终兮，浞又贪夫厥家。
浇身被服强圉兮，纵欲而不忍。
浇身被服强圉兮，纵欲而不忍。
日康娱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颠陨。
日康娱而自忘兮，厥首用夫颠陨。
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
夏桀之常违兮，乃遂焉而逢殃。
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长。
后辛之菹醢兮，殷宗用而不长。
汤禹俨而祗敬兮，周论道而莫差。
汤禹俨而祗敬兮，周论道而莫差。
举贤才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
举贤才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
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
皇天无私阿兮，览民德焉错辅。
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
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
瞻前而顾后兮，相观民之计极。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
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
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
阽余身而危死兮，览余初其犹未悔。
不量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
不量凿而正枘兮，固前修以菹醢。
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
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
揽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
揽茹蕙以掩涕兮，沾余襟之浪浪。
跪敷衽以陈辞兮，耿吾既得此中正。
跪敷衽以陈辞兮，耿吾既得此中正。
驷玉虬以椉鹥兮，溘埃风余上征。
驷玉虬以椉鹥兮，溘埃风余上征。
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
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
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
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
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
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
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曼曼 一作：漫漫)
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曼曼 一作：漫漫)
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
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
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
鸾皇为余先戒兮，雷师告余以未具。
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
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
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
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
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
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
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
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
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
时暧暧其将罢兮，结幽兰而延伫。
世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
世溷浊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妒。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绁马。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绁马。
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
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
溘吾游此春宫兮，折琼枝以继佩。
溘吾游此春宫兮，折琼枝以继佩。
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
及荣华之未落兮，相下女之可诒。
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
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
解佩纕以结言兮，吾令謇修以为理。
解佩纕以结言兮，吾令謇修以为理。
纷总总其离合兮，忽纬繣其难迁。
纷总总其离合兮，忽纬繣其难迁。
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
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
保厥美以骄傲兮，日康娱以淫游。
保厥美以骄傲兮，日康娱以淫游。
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
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
览相观于四极兮，周流乎天余乃下。
览相观于四极兮，周流乎天余乃下。
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
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
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
吾令鸩为媒兮，鸩告余以不好。
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佻巧。
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佻巧。
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
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
凤皇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
凤皇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
欲远集而无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遥。
欲远集而无所止兮，聊浮游以逍遥。
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
及少康之未家兮，留有虞之二姚。
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
理弱而媒拙兮，恐导言之不固。
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
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
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
闺中既以邃远兮，哲王又不寤。
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而与此终古？
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而与此终古？
索琼茅以筳篿兮，命灵氛为余占之。
索琼茅以筳篿兮，命灵氛为余占之。
曰：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曰：两美其必合兮，孰信修而慕之？
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
思九州之博大兮，岂惟是其有女？
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兮，孰求美而释女？
曰：勉远逝而无狐疑兮，孰求美而释女？
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
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
世幽昧以昡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恶？
世幽昧以昡曜兮，孰云察余之善恶？
民好恶其不同兮，惟此党人其独异！
民好恶其不同兮，惟此党人其独异！
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
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
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珵美之能当？
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珵美之能当？
苏粪壤以充帏兮，谓申椒其不芳。
苏粪壤以充帏兮，谓申椒其不芳。
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
欲从灵氛之吉占兮，心犹豫而狐疑。
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而要之。
巫咸将夕降兮，怀椒糈而要之。
百神翳其备降兮，九疑缤其并迎。
百神翳其备降兮，九疑缤其并迎。
皇剡剡其扬灵兮，告余以吉故。
皇剡剡其扬灵兮，告余以吉故。
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
曰：勉升降以上下兮，求矩矱之所同。
汤禹俨而求合兮，挚咎繇而能调。
汤禹俨而求合兮，挚咎繇而能调。
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
苟中情其好修兮，又何必用夫行媒？
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
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
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
吕望之鼓刀兮，遭周文而得举。
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
宁戚之讴歌兮，齐桓闻以该辅。
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
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
恐鹈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
恐鹈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
何琼佩之偃蹇兮，众薆然而蔽之。
何琼佩之偃蹇兮，众薆然而蔽之。
惟此党人之不谅兮，恐嫉妒而折之。
惟此党人之不谅兮，恐嫉妒而折之。
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
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
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
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
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
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
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
余以兰为可恃兮，羌无实而容长。
委厥美以从俗兮，苟得列乎众芳。
委厥美以从俗兮，苟得列乎众芳。
椒专佞以慢慆兮，樧又欲充夫佩帏。
椒专佞以慢慆兮，樧又欲充夫佩帏。
既干进而务入兮，又何芳之能祗？
既干进而务入兮，又何芳之能祗？
固时俗之流从兮，又孰能无变化？
固时俗之流从兮，又孰能无变化？
览椒兰其若兹兮，又况揭车与江离？
览椒兰其若兹兮，又况揭车与江离？
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
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
芳菲菲而难亏兮，芬至今犹未沬。
芳菲菲而难亏兮，芬至今犹未沬。
和调度以自娱兮，聊浮游而求女。
和调度以自娱兮，聊浮游而求女。
及余饰之方壮兮，周流观乎上下。
及余饰之方壮兮，周流观乎上下。
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历吉日乎吾将行。
灵氛既告余以吉占兮，历吉日乎吾将行。
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爢以为粻。
折琼枝以为羞兮，精琼爢以为粻。
为余驾飞龙兮，杂瑶象以为车。
为余驾飞龙兮，杂瑶象以为车。
何离心之可同兮？吾将远逝以自疏。
何离心之可同兮？吾将远逝以自疏。
邅吾道夫昆仑兮，路修远以周流。
邅吾道夫昆仑兮，路修远以周流。
扬云霓之晻蔼兮，鸣玉鸾之啾啾。
扬云霓之晻蔼兮，鸣玉鸾之啾啾。
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
朝发轫于天津兮，夕余至乎西极。
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
凤皇翼其承旗兮，高翱翔之翼翼。
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与。
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与。
麾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予。
麾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予。
路修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
路修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
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
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
屯余车其千乘兮，齐玉轪而并驰。
屯余车其千乘兮，齐玉轪而并驰。
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
抑志而弭节兮，神高驰之邈邈。
抑志而弭节兮，神高驰之邈邈。
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媮乐。
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媮乐。
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
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
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
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
乱曰：已矣哉！
乱曰：已矣哉！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
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录毕，走送之，不敢稍逾约。以是人多以书假余，余因得遍观群书。既加冠，益慕圣贤之道 。又患无硕师名人与游，尝趋百里外，从乡之先达执经叩问。先达德隆望尊，门人弟子填其室，未尝稍降辞色。余立侍左右，援疑质理，俯身倾耳以请；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礼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复；俟其欣悦，则又请焉。故余虽愚，卒获有所闻。
当余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至舍，四支僵劲不能动，媵人持汤沃灌，以衾拥覆，久而乃和。寓逆旅，主人日再食，无鲜肥滋味之享。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盖余之勤且艰若此。今虽耄老，未有所成，犹幸预君子之列，而承天子之宠光，缀公卿之后，日侍坐备顾问，四海亦谬称其氏名，况才之过于余者乎？
今诸生学于太学，县官日有廪稍之供，父母岁有裘葛之遗，无冻馁之患矣；坐大厦之下而诵诗书，无奔走之劳矣；有司业、博士为之师，未有问而不告、求而不得者也；凡所宜有之书，皆集于此，不必若余之手录，假诸人而后见也。其业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质之卑，则心不若余之专耳，岂他人之过哉！
东阳马生君则，在太学已二年，流辈甚称其贤。余朝京师，生以乡人子谒余，撰长书以为贽，辞甚畅达。与之论辨，言和而色夷。自谓少时用心于学甚劳，是可谓善学者矣。其将归见其亲也，余故道为学之难以告之。谓余勉乡人以学者，余之志也；诋我夸际遇之盛而骄乡人者，岂知予者哉！(予 一作：余)